當年職業軍人的老爸調到花蓮廣播電台,所以我是在花蓮出生的。

我在花蓮大概住到三歲,現在家中還留存不少當時的舊相片:小小俏俏的我和爸爸在海灘玩耍、或是爸爸牽著我的小手漫步綠叢中。

媽媽比較害羞,拍到她的照片不多,但只要有她入鏡的,不難看出當時的她,總是漾著一張羞怯知足的笑容。

舊相片總讓我生起莫名的感動與感慨,照片中的人或許仍在你生命中,或許離開你的生命,但美好的一瞬永遠停格在那方寸之間;當中的人兒或喜或悲,或面無表情;但就連當事人,恐怕也回憶不起按下快門當下的思緒了。

原本記性就奇差的我,對於花蓮更是已經沒有絲毫印象,要不是有照片為證,我還真不知道爸爸媽媽和我曾在花蓮有過這段時光,看著照片,只覺當中的小人兒是我但又不是我,完全無法和成人的自己聯想做一塊兒,就此深深的浸入一段緬懷之旅。

想著這小人兒如何成長、如何慢慢累積經驗、如何漸漸失去那對人生大無畏的勇氣、又如何試圖找回那純然信任的一顆心。

回憶真是令人感懷的,但媽媽很不喜歡耽溺於過去,她是一個只打算面對下一刻的人,對她來說過去的事就是提供你一個經驗、讓你成長,而一旦你學會這門功課,代表下一門更進階的挑戰在等著你,你得全心應付,哪兒還有時間去溫習那早已過關的科目?

她對人生的堅強態度,總是讓我佩服不已,可又會讓我感嘆自己軟弱,無法以如此態度面對。

回憶,對我來說總是美好,不再聯絡的昔日戀人,換了媽媽可能已不帶任何情緒,輕描淡寫的彷彿不曾發生過;但於我卻無法不想起那段全心投入的時光,美好情景歷歷在目,讓我再一次籠罩在那短暫的幸福氛圍中;實際的老媽,其實最不喜歡人家傷春悲秋,也真難為了她生出我這麼個浪漫派的女兒。

之後搬到大直的眷村,弟弟也出生了,老媽自有一套育兒經,其中最令她自豪的是教會我們「走失緊急處理法」:一但發現爸爸媽媽不見了,不要急不要哭,乖乖站在原地,爸爸媽媽一定會來找你。

老媽在我們小時常常不厭其煩的叮嚀,所以我們走失也並不害怕的乖乖等著,足證此法管用。

而她還在我和弟弟的脖子上都掛了個小哨子,以備和爸媽走散時可以吹吹哨子,若爸媽在附近就會來尋找,真可謂滴水不漏;當年的她真的是頗為稱職的專業主婦。

追憶逝水年華,究竟是一種心靈的療癒,還是對現實的逃避?也許都有吧。

總是以略微濡濕的眼光望向遠方一隅的人們,難道是因為現實生活真的不如意,而讓他們無法不藉由回憶來平復情緒?

或是如同沙場老將重提當年勇,深怕自己若不一再重提,也許這輝煌偉業會在老朽的記憶庫漸漸淡去蹤影……

當一個人離開人世,他能留下些什麼?

有形體的在這世上總會以各種面貌消逝,人們真正希望的,必定不是身後留下多少財產給親人,而會在乎自己在他們的記憶中,佔了多少份量吧?

相信看過「綠色奇蹟」的人,一定都能認同長生不老是活受罪,當跟你一同建構無數回憶的人一一逝去,你等於無法證明自己的存在,還有比這更深的孤寂嗎?


所有的人,其實都只活在自己或他人的回憶中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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